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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不起房的北漂年輕人,選擇被商住“收割”
發(fā)布日期: 2023-03-10 14:43:52 來源: 鈦媒體APP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文 | 掘物新消費

在小紅書,一批年輕人正在對商住房“上頭”。

“100w+搞定北京公寓,新晉朝陽群眾”。發(fā)這篇筆記的95后男生小P,北漂5年搬了5次家,終于在今年住進了自己家:一套位于北京朝陽雙橋的商住公寓。

公寓距離地鐵雙橋站800米,6站地鐵到國貿(mào),車程不到20分鐘。小P給筆記配了一張在大落地窗前眺望CBD的封面圖,遠處的“中國尊”(北京第一高樓)依稀可見。

這條筆記的評論區(qū),堪稱“商住上頭現(xiàn)場”。有“實名羨慕”的,有詢問樓盤名、房屋面積、價格的,有交流商住購買資質(zhì)的。甚至有人張羅起了“看房團”,想要和其它人結(jié)伴選房。

還有人說,自己在北京已經(jīng)入手了兩套商住公寓,住一套出租一套,“很香”。

買不起住宅又渴望在北京安家,價格親民的商住房,讓北漂年輕人有了念想。小紅書搜索“北京公寓”“北京商住”,相關(guān)筆記超過44萬條。一大批像小P這樣的年輕人,或已經(jīng)買了商住,或在準備入手的路上。

當然,這里還有大批忙著推銷的房產(chǎn)中介,和一些站在對立面、不厭其煩科普商住“天坑”的房產(chǎn)博主。和“年輕人該不該買房”一樣,“該不該買商住房”同樣是一個爭議話題。

那么,商住房到底是“天坑”,還是“真香”?

北漂的盡頭是商住

當一個北漂年輕人意識到,自己也許奮斗一輩子都不能在這座城市買房,除了轉(zhuǎn)頭離開和繼續(xù)租房,商住提供了第三種選擇。

商住房,又稱“商改住”,就是將商業(yè)、辦公類項目改變用途,以公寓的形式銷售給個人。房屋實質(zhì)上是住宅的用途,但性質(zhì)上仍屬于商業(yè)地產(chǎn)。

不同于普通住宅,商住公寓的土地性質(zhì)決定了其不能落戶,也不帶學區(qū),產(chǎn)權(quán)只有40年或50年,通常是商水商電沒燃氣,個人購買需要全款……

種種缺點都已經(jīng)攤開在臺面上,但架不住商住便宜。同樣地段,商住單價往往比普通住宅便宜一半以上。

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2月,北京住宅新房均價約每平米4.8萬元、二手房均價約6.8萬元,而商住均價只有1.8萬元左右,連住宅的1/3都不到。

以小紅書討論度很高的“旭輝26街區(qū)”為例。其2018年交房,距離順義區(qū)南法信地鐵站不到800米,共9400多戶。某房產(chǎn)交易平臺顯示,二手房均價2.6萬元,而許多業(yè)主的掛牌單價遠低于這個數(shù)。比如一套建筑面積59平米、套內(nèi)36平、4房兩衛(wèi)、南北朝向的loft,掛牌價139萬元,房屋單價不到2.4萬元。

位于雙橋地鐵站附近的“金隅可樂”,2009年建成,均價1.9萬元,其中掛牌價最低的一套房僅92萬元。僅一街之隔,作為普通住宅的“雙惠小區(qū)”,均價達到4.9萬元;同一開發(fā)商的“金隅康惠園”,均價4.3-4.8萬元。

對于想要在北京城區(qū)買房的年輕人來說,商住就是最便宜的一張“車票”。這張票關(guān)系的不僅僅是一個穩(wěn)定的住所,更是在這座城市繼續(xù)奮斗下去的信心和勇氣。

28歲的北漂女孩慧慧,2022年入手了一套位于立水橋的商住式公寓。房屋總價150萬,加上契稅、印花稅、中介服務(wù)費,一共155萬出頭。

拿到房產(chǎn)證的那天,慧慧在小紅書曬出“紅本本”,感慨著“萬家燈火終于有我一盞”。隨后她花了三個月,把這個50平的小家裝修成想要的樣子,自己喜歡的家具和各種物件,也終于可以放心大膽的買回家了。

其實,不只是慧慧和小P這類95后年輕人會為商住房心動,年過三十的80、90后老北漂們,也可能會在買房無望后,選擇用一套商住實現(xiàn)在北京安家的夢,也算是對北漂生涯有個交代。

今年38歲的王婷北漂十幾年,期間搬了18次家。她說,自從35歲以后自己心里就一直憋著口氣,覺得奮斗這么多年不該這么窘迫,卻總是被遙不可及的房價勸退。直到一個月前的最后一次搬家,讓她產(chǎn)生了買一套商住公寓的想法。

那天是工作日,王婷一個人搬家。而且因為和房東漫長的扯皮,她不得不讓搬家?guī)煾档攘?個小時才進門,最后還折進去一個月房租和一個月押金。

曾經(jīng)有網(wǎng)友把孤獨分成十個等級,“一個人搬家”是第九級,僅次于最高級的“一個人做手術(shù)”。王婷調(diào)侃,自己漂著漂著就活成了孤獨界的王者。也正是這一次遭遇,讓她無法再忍耐下去。她把目光投向了商住,“已經(jīng)打聽過了,我之前住的那個小區(qū),一百多萬就能拿下?!?/p>

“希望這是我最后一次搬家?!蓖蹑谜f。

上頭過后是真香嗎

正如“王子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現(xiàn)實世界里并不代表一段關(guān)系的結(jié)局,年輕人買房安家的終點,也不會定格在拿到房產(chǎn)證的那一刻。

買下之后,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刨除不能落戶、沒有學區(qū)、產(chǎn)權(quán)年限短等在購買決策階段已經(jīng)有明確共識的問題,關(guān)于商住房的居住體驗,被討論最多的有3個問題:隔音、安全和水電費。

商住房隔音不好,這算是通病。王婷租的上一套房子就是商住。她吐槽說,樓上和左右鄰居咳嗽、打呼、講電話,自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坝刑鞓巧袭攱尩慕毯⒆幼鲱},教了好幾遍孩子都不會,可我會了,有一瞬間很想上去敲門說,要不這題我來教吧。”

至于安全問題,則是見仁見智。相比住宅而言,商住人多戶雜,很多辦公的、開店的,甚至還有從事非法營生的。不過,小紅書上也有商住業(yè)主表示,自己所在小區(qū)以住戶為主,而且物業(yè)管理嚴格,24小時門禁,感覺挺安全的。所以,商住的安全性個體體驗差異很大,也跟物業(yè)管理水平有關(guān)。

最后是水電費。大多數(shù)商住都是商業(yè)用電和商業(yè)用水,成本比普通住宅高出不少。

北京居民用電,一檔每度不到0.5元。而商業(yè)用電一檔,高峰時一度電1.38元,平段也要0.85元,算下來是居民用電價格的2-3倍。

北京居民用水,第一階梯自來水每噸5元,而非居民用水達到每噸9.5元,幾乎翻倍。

假設(shè)一戶住宅每月電費200元+水費100元,那么平移到商住,可能電費要500元+水費近200元,每月相差將近400元。一年下來,水電費就要差出近5000元。

所以才有人說,自從搬進了商住,電熱水器不用就不開,怕耗電,洗臉時也不敢再放任水龍頭嘩嘩流了。

不過,理性地看,高出的水電費在商住與住宅的房價差值面前,基本是可以被忽略不計的。更何況,還有人幸運地買到了少數(shù)民水民電的商住房。

除了上面3個問題,商住房相比住宅,在實際居住體驗上還有一些其它的遺憾:比如商住房大部分沒有燃氣,做飯得靠電磁爐;有的商住房必須接商用寬帶,價格比住宅高出幾倍;部分商住房在通風、采光等方面不適合居住,等等。

商住與住宅的差距,是客觀存在的。

對此,已經(jīng)實際住過商住房的王婷看得很開,在她看來,忍受這些差距,是選擇了低房價“上車”必須做出的妥協(xié)。“就跟找對象一樣,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將就,怎么可能?”

慧慧則在筆記當中細數(shù)了商住的種種缺點,并表示自己在買房之前就已經(jīng)心知肚明了。在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所獲的的那份安全感和歸屬感面前,諸如隔音之類的問題,都只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其它準備入手商住的人,不少也有類似的想法。有人說:“就算住起來不爽,但至少是自己的房子,心安定了,也再不用看別人臉色了?!?/p>

但也有人無法忍耐。在小紅書上“現(xiàn)身說法”,奉勸其他人遠離商住的業(yè)主和租客有不少,其中還不乏往外出租、出售自家商住房的個人業(yè)主。

相比于出租,選擇出售無疑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決心——

因為商住并不好出手,倒貼錢也未必有人接盤。

買完降價50萬

栗子在2017年3月入手了一套北京亦莊的商住公寓。正是這個決定,令她“一想起來就要落淚”。

據(jù)栗子講述,她在自己23歲時入手了這套公寓,總價170萬。但到了2022年底,房子的市場價跌到了110-120萬。盡管栗子反復(fù)說著“這個房子本身的居住屬性是達標的”“安全感本身很值錢”,但她也承認,這是一個“不堪回首”的“ 買房天坑”,甚至讓她有三年時間陷入抑郁。

栗子的悲劇與一項里程碑式的政策有關(guān)。

2017年3月26日,北京市住建委等五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關(guān)于進一步加強商業(yè)、辦公類項目管理的公告》,對商住房執(zhí)行“限購”又“限貸”,設(shè)置了極高的交易門檻。而栗子的商住公寓,剛好買在新政出臺前兩天。

根據(jù)這項政策,新建商業(yè)、辦公項目最小分割單元不得低于500平方米,且不得面向個人銷售;存量商辦項目可以銷售給個人,但個人購買從不需要購房資質(zhì),變成了必須在京連續(xù)五年繳納社保或者個稅,且個人名下在北京沒有住房和商辦類房產(chǎn)登記記錄;此外,個人購買商辦從前可以貸款,但新政出臺后不能再貸款。

一夜之間,北京商住房產(chǎn)交易幾乎凍結(jié)。據(jù)中原地產(chǎn)研究中心統(tǒng)計,新政后的一個月里,北京商住房市場實際成交跌幅達99. 9%;新政前一年,商住房成交量為67013套,而新政后一年,成交量只有3589套,跌幅達94.6%。

商住房價格也自此一路狂跌。據(jù)媒體統(tǒng)計,新政出臺當年,北京12個熱門小面積商辦項目中,僅有3個成交均價同比微漲,其余均為下降狀態(tài),價格跌幅最大的達42%。

經(jīng)歷了一路的跌跌不休,北京商住均價已經(jīng)從最高點的4.4萬元,跌到了如今的1.8萬元。

應(yīng)該說,4.4萬元,反映的是在完全市場化條件下北京商住的合理價值。如果沒有政策干預(yù),到今天北京商住的價格應(yīng)該不會低于5萬元。以這個價格作為錨點,如今1.8萬元的價格,簡直就是“白菜價”。

但這未必就是傳說中的“底”。

這項被稱為“3.26新政”的政策,影響是深遠的。自此商住房的流通性變得極低,基本喪失了房產(chǎn)升值空間,而且還會隨著房屋老化、市場情緒悲觀等原因繼續(xù)下跌。這也是為什么距離政策出臺已經(jīng)過去5年之久,北京商住房價格卻依然低迷不振的原因。

即便許多人的商住房是在2017年新政頒布之后購買的,依然會面臨不漲反跌的窘境。比如小紅書博主Rae就表示,自己2019年以總金額155萬元購買了35平米商住loft,入住3年后,同戶型掛牌價僅剩105萬。由于是小兩口的婚房,Rae還砸了不少錢搞裝修。

如今,北京很多商住房買手里基本就等同于砸手里。

有意思的是,與住宅市場從來都是“空軍”“多軍”各占半壁江山、屢屢互道“S*”不同,在北京商住房市場,你很難看到“多軍”的身影。無論是商住房支持派還是反對派,在后市行情這件事情上,幾乎很少有分歧。

大家一致認為:北京商住房沒什么升值的可能,不大跌就不錯了。

更有意思的是,明知道商住房“入股即虧”,卻依然有大把人前赴后繼地要上車。

原因主要有兩點:

第一點,中國人在買房這件事情上,并不是只算經(jīng)濟賬的。擁有一套自有房產(chǎn)帶來的安全感、歸屬感,甚至是自我認同感,足以讓人甘愿承受一定的經(jīng)濟風險。更何況在高貴冷艷的北京住宅襯托下,濃眉大眼的商住房讓人忍不住覺得“虧也虧不到哪去”。

第二點原因在于,商住房的確具有一定的出租投資價值。

比如前文提到的“金隅可樂”,售價100萬左右的二手房,月租金4000元左右,租售比達到1:250,處于比較有投資價值的區(qū)間。相比之下,北京住宅的整體租售比約1:600。如果忽略房產(chǎn)升值因素、只看租金回報的話,商住的投資價值遠高于住宅。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北京的住宅漲到今天的高位,升值空間也不大了。既然住宅和商住都沒什么升值空間,為什么不選租金回報率更高的商住呢?

“反正租房住也得交房租,還不如拿來買商住。將來賣不出去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租出去?!痹S多為商住上頭的年輕,已經(jīng)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很多人在“等風來”

與Rae這類為商住房買后跌價肉疼的年輕人不同,很多人的煩惱并不是買完以后怎么樣,而是自己資質(zhì)不夠,想買也買不了。

根據(jù)“3.26新政”,想要購買二手的北京商住,必須在京連續(xù)五年繳納社?;蛘邆€稅,且名下在北京沒有住房和商辦類房產(chǎn)登記記錄,還得一次性拿出幾十萬到一兩百萬的資金。

如果個人購房資質(zhì)不夠,或者想要購買商住新房,就必須以公司名義購買。選擇這種“曲線購房”路徑,不僅要搞定相關(guān)資質(zhì)和手續(xù),每年還需要繳納一筆房產(chǎn)稅和城鎮(zhèn)土地使用稅。

種種嚴苛的條件,足以將為數(shù)不少的一部分年輕人擋在門外。

這幾年來,許多買房心切的人都在期待政策出現(xiàn)轉(zhuǎn)機,自己可以早日在這座偌大的城市擁有自己的一個家。一個風吹草動,就有可能被解讀成“政策放寬”的信號。

而賣房的人,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地期待政策松綁。

在2017年以前,商住房曾一度是北京樓市的中流砥柱。以商辦立項,隨后再“商改住”,是開發(fā)商們心照不宣的“財富密碼”。據(jù)統(tǒng)計,2014年以前,北京商住占市場成交量不足20%;2015年提升至28.5%;到2016年上半年,已經(jīng)迅速攀升至55.9%——當時北京每賣出100套房,就有56套是商住。

當時商住如此風靡的原因,一方面在于北京的住宅限購門檻不斷提高,一部分人因此失去了購房資格,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當時不限購的商住。另一方面,許多商住項目也的確不乏賣點,比如地段不錯,房子更新,還有年輕人喜歡的大落地窗、loft戶型等等,再加上開發(fā)商的推波助瀾,商住便成了北京住房市場的當紅炸子雞,成交量和價格一路上漲,直追普通住宅。

眼看“商改住”有遏制不住的趨勢,加上期間涌現(xiàn)出不少“鉆空子”的開發(fā)商和炒房客,2017年,北京政府針對商住出臺了史上最嚴格的管控措施。如同一道天雷,瞬間斬斷了商住的客源。

5年過去了,開發(fā)商早已坐不住了。這些年來,他們手中大量積壓的商辦已經(jīng)明顯供過于求,靠企業(yè)市場根本消化不完,而新政又讓“商改住”的去路被切斷,因此庫存不斷攀升。據(jù)北京住宅房地產(chǎn)業(yè)商會數(shù)據(jù)顯示,目前北京已經(jīng)積壓的商住貨值共計約8000億元,庫存處于歷史高位。

重壓下的開發(fā)商們,從來沒有放棄爭取。

今年2月26日,北京住宅房地產(chǎn)業(yè)商會和某財經(jīng)媒體,聯(lián)合主辦了一場名為“商辦類項目保交樓、保民生,化解金融風險”的研討會。會上近20家房企代表發(fā)聲,集體呼吁放松針對北京商住房的限購限貸。在他們看來,為商住房“解封”,從而盤活庫存,不僅僅是為了讓企業(yè)能活下去,更有著諸多顯而易見的好處,比如平抑房價,增加稅收,促進經(jīng)濟,化解經(jīng)濟金融風險等等。

這場原本屬于小眾的行業(yè)會議,居然在小紅書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一批房產(chǎn)中介和房產(chǎn)博主紛紛發(fā)布筆記,將這場會議解讀成了針對商住松綁限購、放開貸款的利好信號。一些迫不及待想要在北京安家的年輕人,也在評論區(qū)熱烈地討論起來。

直到有人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

“住宅都賣不動了還放開商住,沒可能。”

3月的北京,已經(jīng)有了春天的樣子。小紅書上很多人說,奧森公園的桃花過兩天就要開了。

商住房的春天,還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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