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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日報 | 記者 張喆

(相關資料圖)

且祝且唱太平鼓

太平鼓是一種有柄的單面鼓，形如蒲扇，以鐵為框，多蒙以羊皮或牛皮紙，柄下綴有數(shù)枚小鐵環(huán)，有的鼓面上還繪有人物或花草。在我國的不同地區(qū)，類似形制的單面鼓也有不同的稱謂，如冀南地區(qū)稱扇鼓、東北地區(qū)稱單鼓、羌族地區(qū)稱羊皮鼓、安徽淮北地區(qū)稱喜鼓子等。那么北京的太平鼓有著怎樣的歷史淵源呢？

市井街頭的藝術

歷史上太平鼓曾遍布京城內(nèi)外，至今仍廣泛見于門頭溝、石景山、海淀西部、豐臺和房山等區(qū)域，發(fā)展成為一種兼具擊鼓、舞蹈和唱曲等元素的綜合藝術形式。關于北京太平鼓來源的故事非常豐富，反映出不同區(qū)域的文化氛圍與社會特點?！妒吧教焦摹纷髡邨罱瘌P曾圍繞太平鼓在京西等地區(qū)開展了長期的田野調查，根據(jù)其訪談材料大致可以將太平鼓的來源故事分為六種，分別是“清宮廷流傳說”“薩滿擊鼓說”“塞外流入說”“元宵擊鼓說”“唐代宮廷流傳說”和“香客流傳說”。

2009年，時年97歲的龐村老人曹玉興說，石景山地區(qū)一溜邊山府埋葬了諸多清皇室、達官貴族，其后代每至清明都來西郊祭祖上墳、郊游，因此將宮中的“游戲玩意兒”傳播到了石景山；另一方面，石景山地區(qū)是京西貨物運輸?shù)谋亟?jīng)之路，口外的太平鼓便被帶到了這里。2014年，時年82歲的衙門口老人翟廣孝回憶說，舊時賞燈耍鼓從正月十四到十六，一共三天，衙門口先要在村北搭一個大棚，棚里案子上供奉著佛像，案子旁有一張八仙桌，桌上供有香爐，在大棚中舉行一系列儀式，人們搬著條凳圍坐在大棚里，圍桌而聚，藝人手執(zhí)太平鼓表演。從太平鼓的表演方式來看，其起源可能與祭神儀式有關，但目前已經(jīng)相當生活化與娛樂化。根據(jù)楊金鳳的調查，地方藝人基于民間小調為太平鼓編寫了諸多“神歌”，表演時先唱念一段如“要唱神歌敲起鼓來……”隨后再打一定數(shù)量的鼓點，每次一個人唱，一人唱完再輪流唱。神歌內(nèi)容多為故事、傳說、典故，亦可即興抒情，各地藝人所唱的內(nèi)容和曲調有所不同，如石景山區(qū)劉娘府愛唱《四喜歌》，模式口地區(qū)則愛唱《悲調》，五里坨多唱《百花名》，唱詞通俗易懂，極富生活氣息。

元宵佳節(jié)的游戲

歷史文獻多有提及太平鼓，也許能幫助我們進一步理解這項民俗事象的性質。宋吳曾所撰《能改齋漫錄》是最早明確記載太平鼓的文獻之一：

崇寧大觀以來，內(nèi)外街市鼓笛拍板，名曰“打斷”。至政和初，有旨立賞錢五百千；若用鼓板改作北曲子，并著北服之類，并禁止支賞。其后民間不斷廢鼓板之戲，第改名“太平鼓”。

這說明宋時民眾打一種叫“打斷”的樂鼓，因其被視為與北方民族有關旋即被禁，之后改稱為“太平鼓”。明清以來學者多以此為“太平鼓”一名的起源證據(jù)。

在這之后，有關北京歷史、地理、風物、名勝的許多類書、方志、文人雜記和竹枝詞也記載過太平鼓，如明劉侗《帝京景物略》卷二《燈市》提到：

今北都燈市，起初八，至十三而盛，迄十七乃罷也。燈市者，朝逮夕，市；而夕逮朝，燈也……市在東華門……童子捶鼓，傍夕向曉，曰太平鼓。二童子引索略地，如白光輪，一童子跳光中，曰跳白索。婦女相率宵行，以消疾病，曰走百病，又曰走橋。

清代文獻如孔尚任所撰《節(jié)序同風錄》、汪啟淑所撰《水曹清暇錄》、富察敦崇所撰《燕京歲時記》、光緒《順天府志》等文獻均記載太平鼓為上元節(jié)小孩玩耍百戲之一，同時進行的活動還有跳白索、演大頭和尚、婦女“走橋”消病，其中并無論及打太平鼓有笛拍、唱詞或舞蹈。

我們能明顯感受到太平鼓不僅僅是元宵節(jié)小孩的玩物，否則難以理解太平鼓如何發(fā)展為一種兼具打鼓、舞蹈、唱曲的綜合形式，更難以理解太平鼓的演變與明清北京社會之關系。

古老信仰的祭器

太平鼓在東北地區(qū)更多被稱為“單鼓”，是一種廣泛運用于滿族和漢軍旗人祭祖或跳神去病儀式中的祭器和樂器。薩滿擊鼓跳神曾是北方地區(qū)十分常見的現(xiàn)象，貫穿于人們生活的各種禮儀。民國《望奎縣志》記載了滿族家祭以薩滿擊鼓跳舞的情形：

滿洲有家祭亦有墓祭，惟有家祭為重不常舉行，有因事故疾病許愿致祭祈祖先之默佑者，有因富貴平安意而致祭……致祭必擇吉期，如許愿致祭者，其豕由許愿之日指定，必擇毛純黑無雜色者……祭時有專習跳舞者名曰薩嗎，祭者必先期具束邀之祭曰獻豕。畢。薩嗎頭戴神帽，身系腰鈴手擊皮鼓，腰與手足盤旋舞動，鼓聲鈴聲一時具起，又誦祝文唱歌詞以申祈禱之意。

這一習俗一直由北京旗人所繼承，例如溥佳在《記清宮的慶典、祭祀和敬神》一文中回憶：“我在內(nèi)宮伴讀期間，曾叫太監(jiān)領我去坤寧宮看了兩次跳神……兩個‘薩滿太太’，身穿繡花長袍，頭戴鈿子，足登繡花厚底鞋，一個彈起三弦，另一個腰間系上成串的銅鈴鐺，一手拿著搖鼓，另一只手拿著檀板，就跳了起來……太監(jiān)們告訴我，她唱的無非是向天地神祇和四海神靈求福求祿、驅魔祛病的意思?！庇盅a充，“我在宮內(nèi)，每天都會見到有人趕著兩口豬進蒼震門，據(jù)說這也是祭薩滿神用的。”其它如《王府生活實錄》等文獻也證明，直至晚清甚至民國，旗人貴族仍然保持著薩滿擊鼓祭祀的禮俗。

那么，薩滿所用單鼓是否與太平鼓有關呢？至少姚元之認為，薩滿“手擊皮鼓即太平鼓”，其節(jié)律似街上兒童之戲（自《竹葉亭雜記》）。

太平鼓之聲曾廣泛存在于北京社會的各個階層、不同群體之中?？赡茉谝欢螘r間里，太平鼓一方面作為旗人薩滿祭祀跳神時必備的祭器和樂器，另一方面也成為京城元宵節(jié)不可或缺的百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