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石偉
“我們從沒想過有奇跡出現(xiàn),從她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麻木了,就想著能治一天是一天。別人都說她眼睛很漂亮,我們想把她眼睛留下來繼續(xù)看這個世界,遺體捐出去幫助醫(yī)療技術發(fā)展,說不定能救到其他孩子?!?月9日,湖南株洲的曾美娟看著旁邊空床,還沒適應女兒的離世。
16年來,女兒欣怡從出生到離世一直睡在她身邊。因為出生時缺氧導致大腦損傷,欣怡出生后就被診斷為腦癱,24小時離不開人照顧。
2月6日(正月初六)早上,她照例起床為女兒換尿布,發(fā)現(xiàn)她已經沒了氣息。120救護人員趕來檢查后告訴她,已經沒有搶救必要了。她和丈夫決定,將孩子的眼角膜捐給其他病人,將遺體捐給醫(yī)療機構解剖研究。
2005年,曾美娟和丈夫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伴隨喜悅之后來臨的是噩耗:因為出生時大腦缺氧,孩子出生不久就被確診為重度腦癱,治愈希望渺茫。
曾美娟陪著孩子住進了醫(yī)院,治療一段時間就回家休養(yǎng),然后再回醫(yī)院治療,丈夫則外出打工掙醫(yī)療費,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了6年。
“省內的醫(yī)院都跑遍了,早幾年為了省錢我?guī)е⒆幼≡卩l(xiāng)下,丈夫在市區(qū)打工。孩子經常半夜發(fā)病,發(fā)燒抽搐,她爸爸就連夜騎摩托回來帶我們去醫(yī)院,還差點出過事故。后來為了方便在市里康復治療,才全家一起租了房子?!痹谰暾f,已經算不清花了多少錢,也有人勸她把孩子丟了,她說從來沒動過這個念頭,孩子是自己生的,再難也要堅持下去。即便她和丈夫都心里明白,不會有奇跡出現(xiàn),這輩子可能不會聽到孩子叫爸爸媽媽,他們還是不斷地掙錢住院,出院再住院。
“孩子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每天只能躺著,夜里不睡覺啊啊的喊。我整夜整夜在她旁邊陪著,她爸爸但凡不打工回家了,就接手照顧,給她擦洗、喂飯、剪指甲,我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全家人就只有我和她爸爸能喂得下她吃飯?!痹谰暾f,孩子幾乎不會咀嚼,只能將飯泡軟了一點一點往嘴里送,經常是喂一勺吐半勺,然后再接著喂。為了讓孩子方便吞咽,她和丈夫一段時間都是把飯搗碎了再喂進去,一次喂飯至少要花半小時以上。
“6歲的時候,醫(yī)生說治療效果不明顯沒必要長期住院了。當時我還懷了二寶,經常在家哭。后來就麻木了,覺得老天給了你磨難你就要接受。后來二寶出生后慢慢長大,半夜看到姐姐不睡覺大喊,也會輕輕拍著她安撫,喊‘姐姐不怕,姐姐睡覺’,讓人心里覺得更要照顧好她?!痹谰暾f,那時候每天都會擔心意外來臨,每天早上都要確認孩子還在呼吸、還能喊叫。
2月6日早上,曾美娟照例起床為孩子換尿布、擦身時,發(fā)現(xiàn)她臉色發(fā)白?!爸安辽碜拥臅r候也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但是后來就恢復正常了。這次卻出了意外,當120趕來的時候,說沒有搶救的必要,人已經心臟驟停不在了。”
曾美娟說,女兒的眼睛非常漂亮,又大又明亮,有人喊她的時候她有時候會笑。“以前在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也夸她眼睛好看,提到說如果出現(xiàn)萬一,可以把眼角膜捐出去。住院的時候也見過很多失明的病友,所以當時想過這個問題,想著萬一她不在了,能留下她的眼睛繼續(xù)看世界。”
6日當天,紅十字會聯(lián)系捐獻事宜時,征詢他們夫妻意見,是否愿意把孩子遺體也捐給醫(yī)療機構。“我們最初不同意的,后來考慮到她這種病這么多年都沒研究清楚患病原理,如果有朝一日能研究清楚,說不定可以救回其他孩子。如果早點有這樣的醫(yī)學水平,她也不用受這么多罪?!?/p>
曾美娟說,夫妻倆同意捐獻眼角膜和遺體的決定遭到了親友們勸阻,但他們還是堅持了下來?!斑@些年遭遇的磨難太多了,有很多人幫扶過我們,我覺得對社會做出實實在在的回報最實際,其他的流言蜚語啥的不重要。”
2月7日一早,聞訊而來的親友和志愿者們紛紛趕來,一起為孩子舉行了送別儀式?!跋M难劬δ芏嗫纯此{天白云,我們也會振作起來繼續(xù)生活,努力把這些年的欠債還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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